第 3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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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9 章
事情是這樣的。
在沈炅去接沈德福放學回家的時候, 原本休息在家的沈德宗卻被人打斷了他的悠閑時光。
“外邊怎麽了，一路吵吵嚷嚷的？”沈德宗放下手裏的話本，隨即站起身來, 腦袋探出窗外, 一臉郁悶的朝著甜丫問道。
甜丫也聽到動靜了，於是便跑到院門口查看, 過了片刻又跑回來，對著沈德宗急忙說道, “二哥，外邊村長帶著田家人, 看樣子好像是找你來了。”
“找我，為什麽找我？”沈德宗聞言, 頓時一頭霧水，不過村長來了, 他怎麽也不會傲慢的待在屋子裏, 於是乎沈德宗起身, 準備迎客。
果然, 不大一會兒, 村長麥大壯就帶著田家一老一少來到了沈家, 直接開口言明要找沈德宗這個秀才公。
沈德宗見到來人，忙邀請他們坐下喝茶，“村長，田大伯，田大哥, 你們快請坐。”
麥大壯身為村長, 率先開口說道，“德宗, 這回我們三個前來，主要是因為老爺子找你有事兒。”
田老爺子見狀，當下對著沈德宗直接開口說道，“事情是這樣的，你也知道，我小孫子剛剛出生不久，家裏一直都想給他起一個寓意好的名字。”
說到這裏，田老爺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，“但是奈何我們大字不識一個，想破了腦袋也只能起一些石頭，竹子，木頭、金錢、富貴之類庸俗常見的名字。”
“本來我想著實在不行就找個算命先生求個名字吧，這不後來你考中了秀才，我就想著，這事兒就不如來找你了。”田老爺子這時瞅著沈德宗的眼睛裏，滿滿的都是期許：
“你年紀輕輕就順利考中秀才，大家夥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。我覺得小孫子要是用你起的名字，說不定能沾一沾你的文氣，以後也能在讀書上有更多的天分。”
沈德宗聽完這話，總算是明白了對方的來意，不就是找自己給小孩子起名嗎？這活兒他以前雖然沒幹過，但是起名這事兒對他來說根本不難，況且過來求人的都是同一個村的鄉親，沈德宗當然不會清高的拒絕。
於是他當即答應了下來。
“太好了。”田家父子倆聞言，頓時笑開了花。
見沈德宗陷入了沈思，屋子裏的人當即閉上嘴巴，生怕打擾了小秀才的靈感，只是沈默著、眼巴巴的註視著沈德宗。
沈德宗望著窗外遠處的山林，想著此時已經是深秋，身為農家人，肯定會喜歡碩果累累的季節。
於是乎瞬間，他就有了主意。
沈德宗轉過頭來，對著看著自己的幾個人，笑了笑說道，“《秋晴獨立南亭》詩雲，‘開襟自向清風笑，無限秋光為解顏。’”
“秋顏這兩個字，描繪了一種金燦燦、黃橙橙的場景，不僅可以指代秋天稻田裏，成熟的黃色麥子，也可以指代金色的元寶。正好孩子姓田，兩者還相互契合。田大伯，田大哥，你們兩位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？”
“秋顏，田秋顏，好，太好了，這個名字真是太好了。”
剛開始沈德宗說那句詩的時候，田家父子根本就沒聽懂，後來沈德宗娶了秋顏這兩個字，田老爺子心裏還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一股子女氣。
但是等沈德宗解釋完它內裏的含義，金黃二字，瞬間就拿捏住了他的心裏，身為農家人，誰不喜歡豐收的麥子和金燦燦的元寶呢！
所以，這個田秋顏，絕對是最好的名字了！
田家父子高興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，他們朝著沈德宗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，不僅口頭表示，他們還給沈德宗準備了紅包。
“這……”沈德宗本以為起個名字而已，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給錢，一時之間有些帶楞。
這邊麥大壯見狀，頓時接過那紅包，塞到了沈德宗的手上，他是這樣說道：
“阿宗，村子裏有這種規矩，請人合婚期、動土上梁日子，還有起名，主家都會給些喜錢。這不單單是你，所有人都會收的，所以你就不用為難，直接痛快收下就好了。”
沈德宗聞言，心裏頓時明白了過來，是啊，當初自己爹和叔叔的名字，還不是爺爺花錢找人起的，所以當下，他也不再遲疑，直接笑著收下了那紅包。
與此同時，剛到家的沈德福也從甜丫的口中知道了這一件事。
“哇，沒想到當秀才之後，還有這種額外的收入啊，真不錯。”沈德福看著不遠處相對而坐的幾個人，頓時眼睛都亮了幾分。
這邊甜丫聽見這話，也不住的點頭讚同道，“是啊，二哥就好了，在家裏坐著，念兩句詩，然後拽拽文，就能輕松的賺到錢，可比我每天辛苦餵雞收拾雞圈容易得多。”
甜丫感慨完，緊接著就轉頭看著身旁已經和她個頭一般高的沈德福，語重心長的叮囑道，“阿福，你現在也要認真讀書考一個秀才來，這樣日後你也能這麽輕松的賺錢了。”
沈德福聞言，頓時歪了歪脖子，然後湊到甜丫耳邊，小聲的說道，“嘿嘿，考中秀才不是我的目標，我的目標是向著探花出發。”
家裏有兩個讀書人，甜丫當然知道探花是什麽。此時聽見這話的她，頓時捂著嘴巴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，“哈哈，阿福，你就知道說大話。你連秀才都沒考上，就敢奢望中探花了？也不怕被人聽見後，笑話你。”
“嘿嘿，速刷說俗話說，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戰士，所以啊，我得把目標放的長遠些才行。”沈德福見甜丫哈哈直笑，也不生氣，反而是揚揚下巴，一本正經的回道。
就在兩人說話間，田家父子興高采烈的走了出來，田老爺子手裏還十分寶貝似的拿著一張紙。
沈德福與二人打過招呼之後，眼光在那張紙上一掃而過，紙上赫然寫著“田秋顏”幾個大字，一看就是他二哥沈德宗的筆跡。
“誒？怎麽村長沒一起走呢？”甜丫本想進屋看看那紅包裏邊都裝了多少銅板，但是等了好一會兒，見麥大壯仍然沒有動身的意思，便不由得好奇問道。
沈德福一看，可不是嘛，大壯叔的屁股牢牢的坐在椅子上，根本沒有任何動彈的意圖。
其實他心裏也很好奇村長找自家二哥有什麽事情，於是眼珠子一轉，便鳥悄的走到墻根底下，想要偷聽他們的對話。
甜丫見他要偷聽，登時瞪大了眼睛，沈德福無所畏懼的朝著甜丫招招手，讓她也一起過來。
不過甜丫到底膽子小，做不出這種偷聽的事情，於是連連擺手，直接回了屋。反正等村長走後，二哥一定會和家裏人說，何必急在這一時呢！
此時，屋子裏，沈德宗瞅著麥大壯主動開口問道，“大壯叔，您是還有事兒找我嗎？”
“咳咳，事情是這樣的。”麥大壯清了清嗓子，才開口說道：
“你也知道，咱們村以前議事的時候，都是家家戶戶出一個男丁，大家聚在一起討論，但是由於咱們村大多數都是後來落戶到這裏，所以這討論事情，總是沒個能挑頭的人。”
沈德宗聽到這裏，不由得滿臉疑問的回道，“大壯叔，咱們村的話事人不就是你們麥家嗎？你們身為本地戶，在這裏生活了幾輩子的時間了，宗強人眾，再加上田廣財多，其他人根本比不上你們的吧？”
麥大壯聽見這話，頓時搖搖頭，無奈的嘆息了一下，然後才接著回道，“嗐，前幾年還能這麽說，但是隨著時間推移，事情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。麥家村的外地戶之前因為人單力孤，所以相互間結親，已經在村子裏深深紮根了。他們同氣連枝，多數時候，比麥家村的本地戶還要團結。”
“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？”沈德宗心裏還是不明白村長為什麽找上自己。
但其實沈德宗不知道的事，沈家在麥家村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。
其一，是因為他們家身處在山腳下。換句話說，就是距離村子裏其他聚集在一起的家家戶戶比較遠。所以一般來說，沈家也很少參與到村子裏的糟爛事情中。
第二，沈家出了一個沈炅這樣特殊的人物。相較於麥家村安分種田、閑暇去縣裏打短工、最多買些自己的手工藝品，沈炅則是孔武有力，每年給沈員外押送販賣貨物。
沈員外不僅有著上百畝田地，還有一座茶山，北岸村有無數的佃戶，茶戶靠著沈員外吃飯，所以對於給這樣有權勢大地主幹活的沈炅，麥家村的人從來不會惹他。
最後一點，卻是因為沈德宗本人。自從沈德宗進學之後，他的才名一直在村子裏流傳。
北岸村村塾裏，陳夫子對沈德宗十分看重，經常誇讚他有考中秀才的潛質。所以對於一個未來有著遠大前途的讀書人，村子裏的人當然也不會得罪他。
這樣一來，雖然是外來戶的沈家，但是卻在麥家村裏，一直保持著一種極其特殊的地位。
麥大壯瞅著面容稚嫩的沈德宗，看著對方明亮的眸子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隨即便鄭重的開口道，“阿宗，因為你中了秀才啊。”
沈德宗還是有些不明白麥大壯話裏的含義，於是便追問道，“此話何意？”
“德宗，就這麽跟你說吧，現在村子裏的本地戶和外來戶，矛盾日益嚴重。之前我憑借著自己村長的身份解決了幾次口角和打架，我害怕最終在這種積怨之下，兩方的矛盾會擴大，最終不可調和，演變成大規模的械鬥。”麥大壯雙眼緊緊的盯著沈德宗的面龐，用一種十分嚴肅的語氣回道。
沈德宗聞言，心裏頓時一驚，“不會吧？還會打起來？”
麥大壯點點頭，一臉認真的回道，“你以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，一心只讀聖賢書，當然知道村子裏的具體情況了。我覺得再這樣惡化下去，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話，未來必會引起械鬥。”
沈德宗在麥家村長大，對於這個地方有著十分深厚的感情，他不想見到，平日裏祥和的村莊被血色籠罩。
於是乎原本事不關己的悠閑消失不見，心裏剩下的只有一股子緊迫感。
沈德宗望著眼前的麥大壯，語氣十分鄭重的問道，“大壯叔，你想要讓我怎麽辦呢？我能做什麽呢？”
沈德宗此時深深懷疑，他一個小胳膊小腿的少年，又能有什麽辦法阻止本地戶和外來戶長久以來的恩怨？
“德宗，你可能低估了你秀才的身份。”麥大壯聞言，嘴角勾起一個笑容，他看著一旁懸掛起來的秀才服，接著回道：
“身為秀才，見到縣官可以不跪，胥吏們見到你，那也得客客氣氣的，再加上你未來還會去縣學裏讀書靠舉人，所以你對於咱們村裏的人來說，已經是高了一等的人物了。即使你歲數還小，力氣比不上一個成年男人，但是誰也不會忽視你說話的分量。”
此時窗外墻根底下的沈德副聽到這裏，心裏頓時對於古代秀才的身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。
原來他一直都知道秀才地位高，但是畢竟過去都只存在於想象中。而自從堂哥中了秀才之後，見到的人都是陳夫子孫秀才、私塾裏的同窗，以及同樣是秀才的同科……
那些人都是家境富裕的讀書人或是本身就有功名，對於身為秀才的堂哥，態度沒多大的變化。以至於他對於秀才地位高這件事，完全的忽略了。
但是現如今，他從麥大壯口裏得知，堂哥這個秀才，在鄉下，說話還是管用的。
頓時，沈德福心裏倏地升起了一股子豪氣，他也想要考個秀才玩玩。
這邊麥大壯繼續開口說道，“我想要讓你當村子裏主持公道的人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沈德宗聞言，稍加考慮片刻，最終便答應了下來。
麥大壯聽見這話，立即笑開了花，他連連高興的說道，“那好，等過兩天我就召集村子裏的男人們開會，到時候就說這件事。”
麥大壯起身，準備告辭，沈德福見狀，連忙偷摸的從墻根底下溜走，等麥大壯出來之後，還站在院子裏熱情的打了招呼。
“阿福下學回來了，有空來大壯叔家裏玩啊……”麥大壯對於沈德福客氣的招呼道。
“好的，大壯叔，有時間我一定去。”沈德福笑著回答道。
等麥大壯走後，沈德宗立即向家裏人轉述了對方的意思。
“什麽？讓你主持公道，這豈不是相當於過去的鄉老嘛？”沈昊聞言，立即有些驚訝的挑挑眉說道，“阿宗，你年紀是不是太小了，能處理好村子裏那些各種亂七八糟的紛爭嗎？”
“年紀大小無所謂，你沒聽人家村長說嘛，主要就是看中了咱們家阿宗秀才的身份。”這邊老雲氏倒是有不同的意見，於是便回答道。
“可是我害怕因為這些事兒，耽誤了阿宗的讀書。”宋氏這邊，什麽也沒有自己兒子的前程重要，當即心懷疑慮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安。
“你們那些都是婦人之見。”沈大山皺著眉頭生氣的說道，“咱們沈家在麥家村就是一個外來戶，這些年因為沒有和村子裏本地人家結親，住的也遠，有什麽好事兒都輪不到咱們，所以一直就像是一個浮萍一般。”
“現在，阿宗考中了秀才，只要能在村子裏豎立威望，那麽咱們沈家才算是真正的有了話語權。以後村子裏大事小情的，都得考慮考慮咱們沈家人的想法，這樣家裏才能真正在麥家村紮下了根。”
沈大山這一番話充分表明了他的野望，他並不甘心自己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種地農戶，想要借著孫子考中秀才，取得鄉紳的地位，進一步把沈家的門楣發揚光大。
“爺爺，您的話我明白了，回頭我一定好好幹。”沈德宗聞言，頓時一臉鄭重的點頭。
“但是，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耽誤你讀書。”沈大山轉而又叮囑道，“阿宗，你要知道，村子裏的事情都是小事兒，你的眼界不能局限於這一寸之地。你還年輕，眼光放長遠，等你中了舉人中了進士之後，才會知道這天地到底有多寬廣！”
“爺爺，我知道的，孫子一定謹記你的教誨。”沈德宗語氣十分鄭重的回道。
沈大山見狀，便滿意的點點頭，隨後轉頭對著一旁靜靜坐著的沈德福說道，“還有阿福。”
“爺爺？”沈德福沒想到話題竟然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，於是便擡起頭來，問道。
沈大山那雙蒼老的眼睛裏，帶著滿滿的期許說道，“你如今年紀雖然稍大，但是對於讀書也要勤勉，希望你能像你二哥一樣，早日考中秀才，給家裏爭光。”
“爺爺，我會更加努力的。”沈德福重重的點頭回道。
其實就算是沈大山不開口，沈德福也決定要更加努力考中秀才。因為他發現，相較於過去幾年經常有智力加點的情況，如今近一年，他接到系統任務的次數明顯在減少。
這意味著，家裏、村子裏，絕大多數人智商低於他，不能給他發布任務。這也就是代表，他必須換一個環境，結識更多智商高的新朋友，才能獲得相應的智力加點。
相較於關註點在權利上的男人們，甜丫卻對沈德宗新收到的紅包更加感興趣，等散會之後，甜丫便抓住沈德宗的衣袖，把他拉到一邊，好奇的問道，“二哥，田大伯給了你多少銅板啊？”
沈德宗還以為妹妹要和他說什麽悄悄話，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問話，他聞言，不由得有些無奈的說道，“你真不愧是和阿福一起長大的，他之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。”
“誒？阿福這個臭小子，知道了之後竟然不告訴我，哼，等我回頭一定要狠狠報覆回來。”當然，大多數情況下，甜丫的報覆，就是搶沈德福的吃的。而沈德福和甜丫關系好，說是被搶走食物，其實都是自願給她吃的。
“二哥，別賣關子了，快說，田大伯，到底給了你多少錢？”甜丫抓著沈德宗的胳膊，撒著嬌的晃悠著說道。
“八個銅板。”沈德宗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，然後痛快的回道。
“哇，起個名字就有八個銅板，那如果天天有這生意，豈不是能買不少的肉吃呀。”甜丫聞言，眼睛頓時冒著亮光，欣喜之情溢於言表。
就在甜丫兀自高興的時候，突然從她背後響起了一道聲音，“你還真是想得美，怎麽會天天有這種好事兒。我可不知道有誰家婦人能天天生孩子？”
“哇，臭阿福，就知道潑我冷水。”甜丫回頭一看是沈德福，便嘟著嘴不高興的回道，“我當然知道沒有人能天天生孩子了，我，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。”
“哎，你倆別鬥嘴了，天色晚了，快回房睡覺去了。要是點了蠟燭，娘會罵人的。”前一句話，沈德宗是對著兩人說的，而後一句話，只針對甜丫。
因為宋氏是個節儉慣了的人，看不得一丁點的浪費，家裏除了要讀書的沈德宗例外，其餘人，就算是她男人沈昊，要是點了蠟燭，也會被她罵上兩句的。
沈德福是二房的，楚秀秀又是個溺愛孩子的，所以一般情況下，他點一晚上的蠟燭都不會被罵，楚秀秀只會擔心兒子熬夜傷了身體而已。
不過沈德福上輩子早逝，這輩子要活的健康，晚上煤油燈、蠟燭的光線都十分昏暗，所以為了避免傷眼，以後近視，是以，沈德福在晚上當然不會看書了。
時間一晃而過，兩天後，村長麥大壯通知家家戶戶的男丁在曬谷場開會。
每家出一個代表，一共也才五六十人，聚集在一起，只占了曬谷場小小的一塊地方。
等人到齊之後，麥大壯便神情嚴肅的開口，宣布了讓新進的秀才沈德宗成為村子裏的“小鄉老”，大家夥有事情，可以找他評判。
因為沈德宗秀才的身份，所以在場的眾人沒有任何異議，全都舉手讚同，於是這事兒就順利的確定了下來。
在剛開始的頭兩天，也許是因為沈德宗歲數比較小的緣故，所以根本就沒人來找他評理、主持公道。
倒是有個過來讓他起草土地買賣的文書和契約。
土地買賣對於任何農家人來說都是重要的事情，所以絕大多數人會在買賣的時候，找個信任的識字人，起草買賣文書，簽訂契約，同時也會充當中間見證人。
以前，麥家村買賣土地的時候，都會找其餘村裏的老童生。不過現在沈德宗考中秀才之後，村子裏的第一選擇就變成了他。
沈德宗雖然以前沒幹過這活，但是拿過家裏買賣田產的文書，稍加看了幾遍，就完全明白了。
於是照葫蘆畫瓢，照著之前的文書模仿寫了一份新的，讓買賣田地的雙方簽字畫押。之後再帶著他們去縣城衙門過戶備案，這事兒就算是圓滿完成了。
買賣雙方都很滿意，因為見識到了秀才身份的威力，以前他們進了衙門，那些衙役都是拿著鼻孔看人，想要辦點事兒不給足了銀子，胥吏們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。
可是這次沈德宗領著他們走進縣衙大門的時候，師爺親自過來接見，客客氣氣的喝茶交談，最後叫來了一個負責過戶的小吏，分文沒花就把事情辦完了。
這趟順利的簡直讓這兩個麥家村的人目瞪口呆，他們給沈德宗準備了一份厚厚的謝禮不說，回頭還把這事兒在村子裏好好的宣傳了一番。
這下子，大家夥都知道沈德宗年紀雖小，但是本事不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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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是這樣的。
在沈炅去接沈德福放學回家的時候, 原本休息在家的沈德宗卻被人打斷了他的悠閑時光。
“外邊怎麽了，一路吵吵嚷嚷的？”沈德宗放下手裏的話本，隨即站起身來, 腦袋探出窗外, 一臉郁悶的朝著甜丫問道。
甜丫也聽到動靜了，於是便跑到院門口查看, 過了片刻又跑回來，對著沈德宗急忙說道, “二哥，外邊村長帶著田家人, 看樣子好像是找你來了。”
“找我，為什麽找我？”沈德宗聞言, 頓時一頭霧水，不過村長來了, 他怎麽也不會傲慢的待在屋子裏, 於是乎沈德宗起身, 準備迎客。
果然, 不大一會兒, 村長麥大壯就帶著田家一老一少來到了沈家, 直接開口言明要找沈德宗這個秀才公。
沈德宗見到來人，忙邀請他們坐下喝茶，“村長，田大伯，田大哥, 你們快請坐。”
麥大壯身為村長, 率先開口說道，“德宗, 這回我們三個前來，主要是因為老爺子找你有事兒。”
田老爺子見狀，當下對著沈德宗直接開口說道，“事情是這樣的，你也知道，我小孫子剛剛出生不久，家裏一直都想給他起一個寓意好的名字。”
說到這裏，田老爺子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，“但是奈何我們大字不識一個，想破了腦袋也只能起一些石頭，竹子，木頭、金錢、富貴之類庸俗常見的名字。”
“本來我想著實在不行就找個算命先生求個名字吧，這不後來你考中了秀才，我就想著，這事兒就不如來找你了。”田老爺子這時瞅著沈德宗的眼睛裏，滿滿的都是期許：
“你年紀輕輕就順利考中秀才，大家夥都說你是文曲星下凡。我覺得小孫子要是用你起的名字，說不定能沾一沾你的文氣，以後也能在讀書上有更多的天分。”
沈德宗聽完這話，總算是明白了對方的來意，不就是找自己給小孩子起名嗎？這活兒他以前雖然沒幹過，但是起名這事兒對他來說根本不難，況且過來求人的都是同一個村的鄉親，沈德宗當然不會清高的拒絕。
於是他當即答應了下來。
“太好了。”田家父子倆聞言，頓時笑開了花。
見沈德宗陷入了沈思，屋子裏的人當即閉上嘴巴，生怕打擾了小秀才的靈感，只是沈默著、眼巴巴的註視著沈德宗。
沈德宗望著窗外遠處的山林，想著此時已經是深秋，身為農家人，肯定會喜歡碩果累累的季節。
於是乎瞬間，他就有了主意。
沈德宗轉過頭來，對著看著自己的幾個人，笑了笑說道，“《秋晴獨立南亭》詩雲，‘開襟自向清風笑，無限秋光為解顏。’”
“秋顏這兩個字，描繪了一種金燦燦、黃橙橙的場景，不僅可以指代秋天稻田裏，成熟的黃色麥子，也可以指代金色的元寶。正好孩子姓田，兩者還相互契合。田大伯，田大哥，你們兩位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？”
“秋顏，田秋顏，好，太好了，這個名字真是太好了。”
剛開始沈德宗說那句詩的時候，田家父子根本就沒聽懂，後來沈德宗娶了秋顏這兩個字，田老爺子心裏還覺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一股子女氣。
但是等沈德宗解釋完它內裏的含義，金黃二字，瞬間就拿捏住了他的心裏，身為農家人，誰不喜歡豐收的麥子和金燦燦的元寶呢！
所以，這個田秋顏，絕對是最好的名字了！
田家父子高興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，他們朝著沈德宗不住的說著感謝的話，不僅口頭表示，他們還給沈德宗準備了紅包。
“這……”沈德宗本以為起個名字而已，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給錢，一時之間有些帶楞。
這邊麥大壯見狀，頓時接過那紅包，塞到了沈德宗的手上，他是這樣說道：
“阿宗，村子裏有這種規矩，請人合婚期、動土上梁日子，還有起名，主家都會給些喜錢。這不單單是你，所有人都會收的，所以你就不用為難，直接痛快收下就好了。”
沈德宗聞言，心裏頓時明白了過來，是啊，當初自己爹和叔叔的名字，還不是爺爺花錢找人起的，所以當下，他也不再遲疑，直接笑著收下了那紅包。
與此同時，剛到家的沈德福也從甜丫的口中知道了這一件事。
“哇，沒想到當秀才之後，還有這種額外的收入啊，真不錯。”沈德福看著不遠處相對而坐的幾個人，頓時眼睛都亮了幾分。
這邊甜丫聽見這話，也不住的點頭讚同道，“是啊，二哥就好了，在家裏坐著，念兩句詩，然後拽拽文，就能輕松的賺到錢，可比我每天辛苦餵雞收拾雞圈容易得多。”
甜丫感慨完，緊接著就轉頭看著身旁已經和她個頭一般高的沈德福，語重心長的叮囑道，“阿福，你現在也要認真讀書考一個秀才來，這樣日後你也能這麽輕松的賺錢了。”
沈德福聞言，頓時歪了歪脖子，然後湊到甜丫耳邊，小聲的說道，“嘿嘿，考中秀才不是我的目標，我的目標是向著探花出發。”
家裏有兩個讀書人，甜丫當然知道探花是什麽。此時聽見這話的她，頓時捂著嘴巴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，“哈哈，阿福，你就知道說大話。你連秀才都沒考上，就敢奢望中探花了？也不怕被人聽見後，笑話你。”
“嘿嘿，速刷說俗話說，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戰士，所以啊，我得把目標放的長遠些才行。”沈德福見甜丫哈哈直笑，也不生氣，反而是揚揚下巴，一本正經的回道。
就在兩人說話間，田家父子興高采烈的走了出來，田老爺子手裏還十分寶貝似的拿著一張紙。
沈德福與二人打過招呼之後，眼光在那張紙上一掃而過，紙上赫然寫著“田秋顏”幾個大字，一看就是他二哥沈德宗的筆跡。
“誒？怎麽村長沒一起走呢？”甜丫本想進屋看看那紅包裏邊都裝了多少銅板，但是等了好一會兒，見麥大壯仍然沒有動身的意思，便不由得好奇問道。
沈德福一看，可不是嘛，大壯叔的屁股牢牢的坐在椅子上，根本沒有任何動彈的意圖。
其實他心裏也很好奇村長找自家二哥有什麽事情，於是眼珠子一轉，便鳥悄的走到墻根底下，想要偷聽他們的對話。
甜丫見他要偷聽，登時瞪大了眼睛，沈德福無所畏懼的朝著甜丫招招手，讓她也一起過來。
不過甜丫到底膽子小，做不出這種偷聽的事情，於是連連擺手，直接回了屋。反正等村長走後，二哥一定會和家裏人說，何必急在這一時呢！
此時，屋子裏，沈德宗瞅著麥大壯主動開口問道，“大壯叔，您是還有事兒找我嗎？”
“咳咳，事情是這樣的。”麥大壯清了清嗓子，才開口說道：
“你也知道，咱們村以前議事的時候，都是家家戶戶出一個男丁，大家聚在一起討論，但是由於咱們村大多數都是後來落戶到這裏，所以這討論事情，總是沒個能挑頭的人。”
沈德宗聽到這裏，不由得滿臉疑問的回道，“大壯叔，咱們村的話事人不就是你們麥家嗎？你們身為本地戶，在這裏生活了幾輩子的時間了，宗強人眾，再加上田廣財多，其他人根本比不上你們的吧？”
麥大壯聽見這話，頓時搖搖頭，無奈的嘆息了一下，然後才接著回道，“嗐，前幾年還能這麽說，但是隨著時間推移，事情已經有了巨大的變化。麥家村的外地戶之前因為人單力孤，所以相互間結親，已經在村子裏深深紮根了。他們同氣連枝，多數時候，比麥家村的本地戶還要團結。”
“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？”沈德宗心裏還是不明白村長為什麽找上自己。
但其實沈德宗不知道的事，沈家在麥家村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。
其一，是因為他們家身處在山腳下。換句話說，就是距離村子裏其他聚集在一起的家家戶戶比較遠。所以一般來說，沈家也很少參與到村子裏的糟爛事情中。
第二，沈家出了一個沈炅這樣特殊的人物。相較於麥家村安分種田、閑暇去縣裏打短工、最多買些自己的手工藝品，沈炅則是孔武有力，每年給沈員外押送販賣貨物。
沈員外不僅有著上百畝田地，還有一座茶山，北岸村有無數的佃戶，茶戶靠著沈員外吃飯，所以對於給這樣有權勢大地主幹活的沈炅，麥家村的人從來不會惹他。
最後一點，卻是因為沈德宗本人。自從沈德宗進學之後，他的才名一直在村子裏流傳。
北岸村村塾裏，陳夫子對沈德宗十分看重，經常誇讚他有考中秀才的潛質。所以對於一個未來有著遠大前途的讀書人，村子裏的人當然也不會得罪他。
這樣一來，雖然是外來戶的沈家，但是卻在麥家村裏，一直保持著一種極其特殊的地位。
麥大壯瞅著面容稚嫩的沈德宗，看著對方明亮的眸子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，隨即便鄭重的開口道，“阿宗，因為你中了秀才啊。”
沈德宗還是有些不明白麥大壯話裏的含義，於是便追問道，“此話何意？”
“德宗，就這麽跟你說吧，現在村子裏的本地戶和外來戶，矛盾日益嚴重。之前我憑借著自己村長的身份解決了幾次口角和打架，我害怕最終在這種積怨之下，兩方的矛盾會擴大，最終不可調和，演變成大規模的械鬥。”麥大壯雙眼緊緊的盯著沈德宗的面龐，用一種十分嚴肅的語氣回道。
沈德宗聞言，心裏頓時一驚，“不會吧？還會打起來？”
麥大壯點點頭，一臉認真的回道，“你以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，一心只讀聖賢書，當然知道村子裏的具體情況了。我覺得再這樣惡化下去，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話，未來必會引起械鬥。”
沈德宗在麥家村長大，對於這個地方有著十分深厚的感情，他不想見到，平日裏祥和的村莊被血色籠罩。
於是乎原本事不關己的悠閑消失不見，心裏剩下的只有一股子緊迫感。
沈德宗望著眼前的麥大壯，語氣十分鄭重的問道，“大壯叔，你想要讓我怎麽辦呢？我能做什麽呢？”
沈德宗此時深深懷疑，他一個小胳膊小腿的少年，又能有什麽辦法阻止本地戶和外來戶長久以來的恩怨？
“德宗，你可能低估了你秀才的身份。”麥大壯聞言，嘴角勾起一個笑容，他看著一旁懸掛起來的秀才服，接著回道：
“身為秀才，見到縣官可以不跪，胥吏們見到你，那也得客客氣氣的，再加上你未來還會去縣學裏讀書靠舉人，所以你對於咱們村裏的人來說，已經是高了一等的人物了。即使你歲數還小，力氣比不上一個成年男人，但是誰也不會忽視你說話的分量。”
此時窗外墻根底下的沈德副聽到這裏，心裏頓時對於古代秀才的身份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。
原來他一直都知道秀才地位高，但是畢竟過去都只存在於想象中。而自從堂哥中了秀才之後，見到的人都是陳夫子孫秀才、私塾裏的同窗，以及同樣是秀才的同科……
那些人都是家境富裕的讀書人或是本身就有功名，對於身為秀才的堂哥，態度沒多大的變化。以至於他對於秀才地位高這件事，完全的忽略了。
但是現如今，他從麥大壯口裏得知，堂哥這個秀才，在鄉下，說話還是管用的。
頓時，沈德福心裏倏地升起了一股子豪氣，他也想要考個秀才玩玩。
這邊麥大壯繼續開口說道，“我想要讓你當村子裏主持公道的人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沈德宗聞言，稍加考慮片刻，最終便答應了下來。
麥大壯聽見這話，立即笑開了花，他連連高興的說道，“那好，等過兩天我就召集村子裏的男人們開會，到時候就說這件事。”
麥大壯起身，準備告辭，沈德福見狀，連忙偷摸的從墻根底下溜走，等麥大壯出來之後，還站在院子裏熱情的打了招呼。
“阿福下學回來了，有空來大壯叔家裏玩啊……”麥大壯對於沈德福客氣的招呼道。
“好的，大壯叔，有時間我一定去。”沈德福笑著回答道。
等麥大壯走後，沈德宗立即向家裏人轉述了對方的意思。
“什麽？讓你主持公道，這豈不是相當於過去的鄉老嘛？”沈昊聞言，立即有些驚訝的挑挑眉說道，“阿宗，你年紀是不是太小了，能處理好村子裏那些各種亂七八糟的紛爭嗎？”
“年紀大小無所謂，你沒聽人家村長說嘛，主要就是看中了咱們家阿宗秀才的身份。”這邊老雲氏倒是有不同的意見，於是便回答道。
“可是我害怕因為這些事兒，耽誤了阿宗的讀書。”宋氏這邊，什麽也沒有自己兒子的前程重要，當即心懷疑慮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安。
“你們那些都是婦人之見。”沈大山皺著眉頭生氣的說道，“咱們沈家在麥家村就是一個外來戶，這些年因為沒有和村子裏本地人家結親，住的也遠，有什麽好事兒都輪不到咱們，所以一直就像是一個浮萍一般。”
“現在，阿宗考中了秀才，只要能在村子裏豎立威望，那麽咱們沈家才算是真正的有了話語權。以後村子裏大事小情的，都得考慮考慮咱們沈家人的想法，這樣家裏才能真正在麥家村紮下了根。”
沈大山這一番話充分表明了他的野望，他並不甘心自己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種地農戶，想要借著孫子考中秀才，取得鄉紳的地位，進一步把沈家的門楣發揚光大。
“爺爺，您的話我明白了，回頭我一定好好幹。”沈德宗聞言，頓時一臉鄭重的點頭。
“但是，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耽誤你讀書。”沈大山轉而又叮囑道，“阿宗，你要知道，村子裏的事情都是小事兒，你的眼界不能局限於這一寸之地。你還年輕，眼光放長遠，等你中了舉人中了進士之後，才會知道這天地到底有多寬廣！”
“爺爺，我知道的，孫子一定謹記你的教誨。”沈德宗語氣十分鄭重的回道。
沈大山見狀，便滿意的點點頭，隨後轉頭對著一旁靜靜坐著的沈德福說道，“還有阿福。”
“爺爺？”沈德福沒想到話題竟然突然轉到了自己身上，於是便擡起頭來，問道。
沈大山那雙蒼老的眼睛裏，帶著滿滿的期許說道，“你如今年紀雖然稍大，但是對於讀書也要勤勉，希望你能像你二哥一樣，早日考中秀才，給家裏爭光。”
“爺爺，我會更加努力的。”沈德福重重的點頭回道。
其實就算是沈大山不開口，沈德福也決定要更加努力考中秀才。因為他發現，相較於過去幾年經常有智力加點的情況，如今近一年，他接到系統任務的次數明顯在減少。
這意味著，家裏、村子裏，絕大多數人智商低於他，不能給他發布任務。這也就是代表，他必須換一個環境，結識更多智商高的新朋友，才能獲得相應的智力加點。
相較於關註點在權利上的男人們，甜丫卻對沈德宗新收到的紅包更加感興趣，等散會之後，甜丫便抓住沈德宗的衣袖，把他拉到一邊，好奇的問道，“二哥，田大伯給了你多少銅板啊？”
沈德宗還以為妹妹要和他說什麽悄悄話，卻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問話，他聞言，不由得有些無奈的說道，“你真不愧是和阿福一起長大的，他之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。”
“誒？阿福這個臭小子，知道了之後竟然不告訴我，哼，等我回頭一定要狠狠報覆回來。”當然，大多數情況下，甜丫的報覆，就是搶沈德福的吃的。而沈德福和甜丫關系好，說是被搶走食物，其實都是自願給她吃的。
“二哥，別賣關子了，快說，田大伯，到底給了你多少錢？”甜丫抓著沈德宗的胳膊，撒著嬌的晃悠著說道。
“八個銅板。”沈德宗伸手比劃了一個數字，然後痛快的回道。
“哇，起個名字就有八個銅板，那如果天天有這生意，豈不是能買不少的肉吃呀。”甜丫聞言，眼睛頓時冒著亮光，欣喜之情溢於言表。
就在甜丫兀自高興的時候，突然從她背後響起了一道聲音，“你還真是想得美，怎麽會天天有這種好事兒。我可不知道有誰家婦人能天天生孩子？”
“哇，臭阿福，就知道潑我冷水。”甜丫回頭一看是沈德福，便嘟著嘴不高興的回道，“我當然知道沒有人能天天生孩子了，我，我就是打個比方而已。”
“哎，你倆別鬥嘴了，天色晚了，快回房睡覺去了。要是點了蠟燭，娘會罵人的。”前一句話，沈德宗是對著兩人說的，而後一句話，只針對甜丫。
因為宋氏是個節儉慣了的人，看不得一丁點的浪費，家裏除了要讀書的沈德宗例外，其餘人，就算是她男人沈昊，要是點了蠟燭，也會被她罵上兩句的。
沈德福是二房的，楚秀秀又是個溺愛孩子的，所以一般情況下，他點一晚上的蠟燭都不會被罵，楚秀秀只會擔心兒子熬夜傷了身體而已。
不過沈德福上輩子早逝，這輩子要活的健康，晚上煤油燈、蠟燭的光線都十分昏暗，所以為了避免傷眼，以後近視，是以，沈德福在晚上當然不會看書了。
時間一晃而過，兩天後，村長麥大壯通知家家戶戶的男丁在曬谷場開會。
每家出一個代表，一共也才五六十人，聚集在一起，只占了曬谷場小小的一塊地方。
等人到齊之後，麥大壯便神情嚴肅的開口，宣布了讓新進的秀才沈德宗成為村子裏的“小鄉老”，大家夥有事情，可以找他評判。
因為沈德宗秀才的身份，所以在場的眾人沒有任何異議，全都舉手讚同，於是這事兒就順利的確定了下來。
在剛開始的頭兩天，也許是因為沈德宗歲數比較小的緣故，所以根本就沒人來找他評理、主持公道。
倒是有個過來讓他起草土地買賣的文書和契約。
土地買賣對於任何農家人來說都是重要的事情，所以絕大多數人會在買賣的時候，找個信任的識字人，起草買賣文書，簽訂契約，同時也會充當中間見證人。
以前，麥家村買賣土地的時候，都會找其餘村裏的老童生。不過現在沈德宗考中秀才之後，村子裏的第一選擇就變成了他。
沈德宗雖然以前沒幹過這活，但是拿過家裏買賣田產的文書，稍加看了幾遍，就完全明白了。
於是照葫蘆畫瓢，照著之前的文書模仿寫了一份新的，讓買賣田地的雙方簽字畫押。之後再帶著他們去縣城衙門過戶備案，這事兒就算是圓滿完成了。
買賣雙方都很滿意，因為見識到了秀才身份的威力，以前他們進了衙門，那些衙役都是拿著鼻孔看人，想要辦點事兒不給足了銀子，胥吏們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。
可是這次沈德宗領著他們走進縣衙大門的時候，師爺親自過來接見，客客氣氣的喝茶交談，最後叫來了一個負責過戶的小吏，分文沒花就把事情辦完了。
這趟順利的簡直讓這兩個麥家村的人目瞪口呆，他們給沈德宗準備了一份厚厚的謝禮不說，回頭還把這事兒在村子裏好好的宣傳了一番。
這下子，大家夥都知道沈德宗年紀雖小，但是本事不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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